冯六斤、葛来顺、许双全三人被关押在步军营的监牢。

    景晴、绿漪这对主仆,则被安置在神京西城一家名为“保家老店”的客栈的上房,由蒙雄及两名姜家家丁看管。

    一来,景晴并非赖尚荣一案的犯人;二来,依照泰顺帝的旨意,景晴或归姜念所有,姜念又被景晴的美貌惊艳,自然不会让景晴关押牢房。

    时值午牌时分,秋雨依然在下着。

    姜念撑着青布伞步入保家老店,穿过天井,靴底沾着几片湿漉漉的梧桐叶。只见蒙雄带着两个姜府家丁守在廊下,雨丝顺着瓦当滴在石阶上,滴滴答答,似更漏一般。

    蒙雄三人见姜念到来,忙上前行礼,将姜念让进一间上房。

    上房内,景晴、绿漪主仆正倚窗而坐,景晴依然衣着朴素,没戴面纱。展现出一张粉黛不施而自艳的玉容。

    虽说此前姜念已见过了,眼下再见,依然感到惊艳,心起波澜。

    景晴、绿漪忙起身对姜念施万福礼。

    景晴又亲自为姜念搬了椅子。

    姜念在椅上坐了,故意板着脸审讯起了景晴……

    原来,景晴父亲景昀端本是苏州知府。

    泰顺元年,苏州织造顾煦密奏苏州府库存在五万两银子的亏空。

    事实上,景宁六十一年冬,太湖流域遭遇冻灾,桑田毁坏,民不聊生。景昀端未及上报户部,紧急挪用库银五万两:三万两采购木炭、粮米,一万两修缮倒塌民房,剩余一万两用于施粥、棉衣发放。

    景昀端计划用次年的火耗银填补,然次年泰顺元年,实施了火耗归公,火耗银直接解送户部,而受灾州县的赋税也蠲免了。苏州同知丁文焕又故意拖延账目核验。

    于是,泰顺帝下旨对景昀端抄家。景昀端的妻女被发往江宁,赐给江宁节度使唐吉纳为婢。景昀端则判了斩监候,今年九月便要秋决。

    唐吉纳的正妻萧夫人,性格与王熙凤类似,容不得家中有景晴这般极美的年轻女婢,便将景晴卖进绮梦院,景晴因而沦为清倌人。

    结果,赖尚荣下江宁,迷上了景晴,与王隆、谭凤池谋夺薛家黄金,然后以八百两黄金买下景晴,且押送景晴进京。

    景晴说到半途便不禁泪流,绿漪忙递上帕子,帕子上绣着的木芙蓉很快被泪水浸透。

    窗外一阵急雨掠过,雨珠子砸在瓦片上,倒像替她哀叹一般。

    姜念听罢景晴所述,沉吟片刻,问道:“那苏州织造顾煦,难道不知你父亲挪用库银的实情?彻查此案的两江总督陈弼纳,难道也不明真相?”

    景晴低垂螓首,纤指绞着帕子,默然不语,似有难言之隐。

    姜念目光如炬,沉声道:“你但说无妨。”

    景晴抬眸,眼中泪光盈盈,贝齿轻咬樱唇,似下了极大决心,终是豁出去一般,低声道:“苏州织造顾煦是知道的,只因他与……与原八皇子有姻亲之谊,曾……曾极力拥戴原八皇子。今上登基后,他心中惧怕,为讨好圣意,便不顾实情,只揭发家父亏空一事。至于两江总督陈弼纳是否知情,我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