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饶,这个我现在应该唤他“爹”的人,铁青着脸。

    他一挥手,几个小厮上前,架住了我。

    一个穿着湖蓝衣裳、梳着圆月髻的妇人走过来,妇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趾高气昂的少女。

    “老爷,妾身早就跟您说了多回,映雪阁的章小娘居心叵测。您瞧,现在出乱子了吧?这三姑娘一直称病,妾身身为嫡母,疼惜她,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她现在生龙活虎,哪有半点儿像是有病的样子?可见,称病是幌子,背地里打着别的主意呢!”

    妇人扫了我一眼,继续道:“三姑娘一个闺阁女,怎么就把赵统领的私事打探得那么清楚?要说背后没有章小娘的筹谋,谁信呢?女子无才便是德,章小娘仗着多读了几本书,一肚子的鬼主意,为了帮女儿攀高枝,府上的脸面都不顾了。您再不处置,迟早惹出大祸。”

    她身旁的少女向王饶道:“爹爹,母亲今儿跟赵统领提了结亲之事,赵统领虽说没有立即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说续弦之事,回去跟老夫人商议了再说。这桩事,本有几分希望,可三妹这么一搅和,赵统领还怎么瞧得上咱们府里的姑娘啊。三妹行为不检点,连累了梅因,连累了咱们王府……”

    王饶越听越怒,脸上青筋暴起,喝命小厮道:“把三姑娘捆去祠堂,让她好好儿跪上七天七夜,反省反省。”

    我刚想挣脱,一个妇人从府门外进来,见此情形,疾步过来,抱住我,泣道:“老爷,兰因大病初愈,您饶了她吧。”

    是章小娘。

    她去寺庙上完香,回来了。

    妇人斥道:“你们母女做出这样出格的事,老爷没有把你们赶出府去,已是恩典。你还敢求情?”

    章小娘跪在地上,磕头道:“老爷,妾身伺候您二十年,从未求过您什么,您恕了兰因这回吧。兰因纵有错,也是您的亲骨肉。她病了数月,刚刚好,跪不得祠堂啊。妾身愿替她去跪。求老爷恩准。”

    我看章小娘,额头磕出血来,着实可怜。

    没有想到,我只不过是想与赵玄郎相认,便让王府的人这般恼怒。

    我大吼一声,用力甩开了小厮们。那些小厮被力道所震,连连后退。

    王饶看到这一幕,瞪大眼睛:“你,你,你何时有了这般气力……”

    我搀起章小娘,道:“你是带兵打仗的人,我既是你的女儿,当然有几分像你。虎父无犬女嘛。只不过是你总不来映雪阁,不知道罢了。”

    这番话,果然让王饶怒气略略平复了些,脸上竟有了一点子欣慰、一点子愧疚。

    他咳嗽一声,道:“为父公务繁忙,为国尽忠,哪有那么多的功夫去后宅?这才疏忽了对你的管教,让你今日这般丢人现眼。”

    “你罚我跪祠堂,我跪就是了。敢作敢当。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扶着章小娘转身离去,一脸无畏。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王饶的嘀咕:“兰因这孩子,竟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真是像我年轻的时候,我从前竟不知道……”

    春日的柳絮,飘得到处都是,似碎玉飞舞。

    我在祠堂跪了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