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瑜守在客房里。奶油白色大床上,孙婉还沉沉睡着,一手拄在颈侧,唇角弯着,睡得很甜美。傅清瑜替她掖了掖被角,轻步推门出去,走到回廊接电话。回廊铺着土耳其黄玉大理石,流淌着蜜糖般的色泽,靠墙位置,摆着奶白色雪茄扶手椅。她提裙坐下,漫不经心听着齐炀的邀请。他是代表他的父亲齐邵来给她传消息。他说齐邵已经定好会面位置,希望她到时候可以准时到访。话落,他担心牵扯什么关系似的,急匆匆挂掉电话。听筒传着一阵一阵由于通话结束而产生的忙音,傅清瑜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位齐董似乎很不情愿跟她沾上关系,一连几次接触都是他儿子齐炀代为传达。既然不愿意跟她沾关系,为什么又主动示好主动请她呢?傅清瑜眸色微深,一时之间并不能缕清关系。走廊尽头的照灯盏盏辉映而开,是有人过来了。傅清瑜调整一下表情,直起身,刚站起来,眼前便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他身上的香气很淡,清冽而雅致,雪后松林的冷冽中又夹杂出檀香的清和。赵孟殊站定,身姿修挺。他微微垂眼,随意找了个话题,“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带阿姨去见白老先生?”傅清瑜并不想那么早带孙婉去见,她已经尝过太多次失望落空的滋味,不想再次接受那种惨痛的后果。姑且就当留下一个美好的愿景。她说:“再等等吧,我得先去深城入职,老爷子恐怕经受不住舟车劳顿。”赵孟殊当然有能力让白老爷子不舟车劳顿也能安安稳稳落地深城的法子,他没有提,他看出了傅清瑜眸中的迟疑与犹豫。他轻易推翻做的一切筹划,“好,就先等一等。”傅清瑜点了下头,转移话题,“董事长什么时候离开西疆,如果有空,我去送一送您。”一会儿的功夫,又叫上董事长。赵孟殊敛眸,平静道:“明天下午。”“这么着急?”赵孟殊淡淡道:“后天是我舅母的忌辰,我不能耽误时间。”他垂下眼睛,凝视她,“是我食言,不能陪你去江城了。”哪里是他食言,是他看出她现在没有兴致再去江城,所以给她一个台阶下。即使给台阶,也是冷冰冰的,好在傅清瑜很聪慧,很能理解他的好意。“董事长不用陪我,只让我和妈妈蹭你的公务机,带我们一起去江城就好,不用你陪。”赵孟殊看她,“明天不是要见齐邵?” “他没有诚意,我不见他。”傅清瑜敛眸有些冷淡道:“我没有心情再去赴一场鸿门宴,倒不如趁着有时间,带母亲去各地玩一玩。”“齐邵的确不是磊落君子。”赵孟殊略思索一下,道:“京颐集团山头林立,派系纷争激烈,齐邵以前算是父亲的人,为人处世颇有几分父亲的作风,他做过几桩不大不小的阴损事,后来因为父亲势弱,被踢出总部,成了深城分公司的地头蛇。”傅清瑜微笑起来,“他不是磊落君子这件事,我一点也没有查到,连坊间传闻都说他是个做实事的好人,一上网,页面都是慈善记录。”赵孟殊似笑非笑,“你再下一点功夫,查一查京颐集团的每一个高管。”“然后呢。”“然后——”赵孟殊慢条斯理道:“你会发现每一个高管都是慈善家。”包括他自己,更是国内知名的大善人。什么慈善家、环保爱好者、平权先锋……一串一串的头衔不要钱似的往上摞。“如果你想了解得更深一点,我把我的信息网共享给你。”傅清瑜仰起眼睛,眼神很冷静,带着既定的答案问他,“董事长,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共享你的信息网呢?”赵孟殊微笑反问,“傅总自己觉得呢?”傅清瑜垂下脸,没出声,下一秒,精巧下颌被人抬起,她被迫望向赵孟殊深邃清冷的眼神,“傅总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她笑一笑,从容看向他,语调很轻,“我只是不想自作多情。”赵孟殊收回手,淡笑,“你哪里会自作多情?你明明最知好歹。”他目光锐利,继续追问:“傅总觉得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帮你?”语调带着不疾不徐的悠缓。傅清瑜对待其他人从来坦然而真诚,爱就爱,不爱就是不爱,该冷淡拒绝时便冷淡拒绝从不拖泥带水,只有面对赵孟殊时,一反常态。心底的答案是那么明确,说出口却显得底气不足。无非是,她无法回馈他的深情,所以便虚伪当做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挑破这件事,强迫她回答。傅清瑜轻垂下脸,灯光下,只看到她柔顺的发顶和玉白的耳廓,“……因为,你喜欢我。”“何止。”赵孟殊勾唇,冷冷道:“傅清瑜,我爱你。”傅清瑜:“……”她诧异抬起脸,不是因为他的话语,是因为他的语气。他这个腔调,换成“我恨你”,也是极为合适的。.厚重的香槟色窗帘自动向两侧移开,阳光散漫洒进内室,铺了层金色。孙婉揉了揉眼睛,望见坐在床边的婀娜身影,眼睛很亮,“熙熙!”她很高兴一睁眼就能看见熙熙。傅清瑜笑了笑,松缓僵直的背脊,转眸柔和说:“该吃饭了,我们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