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转过头来之时,江宁已经被拖出去,按在院子里打了起来。坚硬的板子,重重地击打在了她的臀上,十杖,一杖比一杖用力,一杖比一杖痛。江宁咬唇捏拳,整个背脊因为杖责痛得麻木,就像她心底一次次产生的希翼,希翼他们能信自己一次。真蠢啊,江宁。她忍受着剧痛,心尖却比之躯体更痛。当江行来接她时,她以为自己已经对他们每一个人都心寒麻木了。谁知,一次比一次的羞辱责骂,甚至打罚,只会让她心底的麻木反反复复,就像一块烂伤疤,怎么都好不了。剧痛,让江宁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她恍恍惚惚间,好似看到了江行走到自己的面前。江宁本能地朝着江行伸出手去,喃喃地喊道:“哥哥,我好痛,哥哥……”江行站在江宁身前不远处,他长身而立,垂眼安静地看着她。江宁的背上一片的血色,黑红与鲜红交织在了一起。她的呼唤,也让他想起了江宁小时候。那时她生病了,浑身上下烧得通红,母亲几日不眠,他也紧张地守在她的身边。烧得最厉害的时候,小江宁揪着他的衣袖,含糊地喊:“哥哥,我痛,全身都好痛。”江行盯着眼前对着自己喊痛的江宁,心底却是层层叠叠的痛恨。她如果乖巧如从前,不去陷害梦儿,不做出嚣张跋扈的恶毒之事,那该多好?他心中隐隐作痛。若不是江宁嫉妒心这般强盛,千方百计要害梦儿,他又怎么可能对她如此冷酷?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现在对着他喊痛,却不悔过,又能如何?江行的脸色逐渐冰寒起来。“小公爷,十杖已毕。”粗使婆子对着他说道。江行微微颔首,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缓步朝着背脊上血肉模糊的江宁走了几步。江宁看到江行的皂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后,江行好听的嗓音慢悠悠地自头顶响起:“江宁,今日的杖责,希望你可以记住。”江宁艰难地想要抬头去看他。“你做错事,就该认错。”“你已经做错许多,如今回头还来得及。”江宁本已经模糊的神智,忽而清醒了几分。做错事。他们一味指责,从未查证,凭什么如此高高在上的评断她?江宁低低地笑了起来,“小公爷的话,奴婢记住了。”江行没想到江宁会这样说,他微微一怔,旋即怒色涌现在俊秀的脸上。“怎么?还不服气?”他俯身捏起她的下巴,“你若不服气,这顿打之后,恐怕还是有无数次。”江宁被迫与他对视,眼眶微红,却倔强地笑了起来:“那奴婢,提前谢谢小公爷了。”江行看到了江宁脸上的笑容,那笑容让他心中一痛。他立时如同被火撩到一般丢开了她,重重地哼了一记。“来人,把大小姐送—入祠堂思过去。”江行吩咐道。那刚才推开去的粗使婆子重又上前来,抓起江宁就朝着院子外走去。江行负手站在院子望着江宁鲜血淋漓的后背,神情漠然,眼底却是闪过了一抹纠结之色。他负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捻了捻。指尖,好似还残留着方才江宁下巴上微凉的温度。“哥哥。”江如梦扶着程夫人走了出来。“姐姐呢?”她问道。江行看到她们,脸色瞬时变得温柔起来,“我让婆子将她押送去祠堂了。”程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如何教养她才好了,宁儿怎么会越来越这般……”她说了一半,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夫人不必为那孽女烦心,”国公爷缓步走了出来,“左不过就是我们与萧少将军联姻的养女罢了。”江行颔首,附和地说道:“父亲说得是,若非要与萧少将军联姻,按我的意思是就让她外面自生自灭也就算了。”“她这个惹祸精,一回来就弄死了圣兽,简直是无可理喻。”国公爷面色沉沉,“好在萧家那边定的婚期也近,等着将她嫁出去,便不用为此头痛。”江行想说不见得能省心几分,但看着程夫人脸上忧伤之色,他便沉默不语。江如梦试探着说道:“姐姐她只是一时糊涂,说不定过几日想明白了,就能知道父亲与哥哥的苦心了。”“梦儿,你太善良了。”江行感叹地说道,眼里露出宠溺之色。国公爷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你啊,幸而以后嫁的是三皇子殿下,与我们家关系匪浅,不然的话,我们怎么舍得你嫁出去?”江如梦嘟嘴,“那,那女儿便不嫁了。”程夫人笑嗔:“胡说什么呢!等着宁儿出门了,我们也该要预备你与三皇子的婚事了。”“母亲!”江如梦故作羞怯地埋入了她的怀里。程夫人笑了起来,拥着了撒娇的江如梦。国公爷和江行则是含笑看着江如梦与程夫人母女情深。院子里顿时一片温馨祥和。而此时,在森冷的祠堂里,江宁被那两个粗使婆子狠狠地掼到地上后,整个人根本无力起身。吱呀一声。祠堂大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地合上。咔哒一记。江宁模糊地想,这是门给锁上了。她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三皇子府。宋言玉接到了他安插在国公府探子来报。他挑眉,眼底露出一抹诡异的光芒。国公府的自保手段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先自己责罚了江宁,父皇再是震怒圣兽被杀,也不能怪罪到他们身上。毕竟,江宁只是因,真正酿成这果的人,可是萧长风。他露出一抹微笑,“来人!”宋言玉的内侍走了进来,拱手道:“殿下。”宋言玉将手中早已写好的密信递了出去,“速速拿去给方御史。”内侍躬身接过了密信,退出了屋子。宋言玉站起身来,转身入了内室。不多时,他一身黑色锦衣出了王府,一路朝着国公府而去。如同上回夜里一般,他轻松地绕过了国公府巡查护院,直奔了位于国公府南侧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