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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场在年底要有几场重头戏要唱。一场是店庆,一场是圣诞和元旦,一场是新年。

    店庆在萧杀的冬天是第一盆花红柳绿的火锅,小商场在大商场的夹缝里生存,因此店庆搞得红火,直接从大商场夺走生意份额。

    乔麦参与了商场的店庆部署,开始了连续加班。陆桥帅成了问题儿童,跟着当了一晚的小尾巴后,不但令乔麦分心,领导不悦,大冷天坐两轮敞篷车,喝风受冻。第二晚加班,她把陆桥帅送到了陈有福家。寄存计划当然是母子双方达成协议的结果,陆桥帅在离开母亲的一霎那又反悔,把着门不往里进,陈有福说:“我家还有那个大球的巧克力。”

    陆桥帅手松了松,小声哼唧着。

    陈有福又说:“我家有枪,咱俩一起打坏蛋。”

    陆桥帅于是彻底松开手,进了陈有福家的门。

    乔麦把一盘陆桥帅常看的《小头爸爸大头儿子》的碟片递给男邻居,说:“你放动画片他就很老实,不耽搁你的事。”

    陈有福说:“好,放心吧。”

    乔麦不知道男邻居口中的好,是放下孩子好还是放下影碟好。她自觉和他熟悉又有无形亲密,但孩子不是小狗,小狗吃饱了乖乖的摇尾巴,小孩子难伺候。

    晚上回来顺便把孩子接回家,娘俩躺在被窝里你一句我一句。乔麦于是知道,陆桥帅没有整晚看动画片,陈伯伯当了小头爸爸,陆桥帅是大头儿子,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玩了很多游戏。

    “小头爸爸家有枪,他是坏蛋,我是好人,哒哒哒,他就打死了。”陆桥帅闪着一双毫无倦意的大眼睛,嘴里又发出兴奋的哒哒哒声。令乔麦好奇,陈有福家的枪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2

    第二晚加班乔麦略早些回来。

    摁响门铃后,等着男邻居来开门,男邻居家的门咣当一声洞开,陆桥帅马上跑来喊妈妈。

    乔麦一看屋里的大小俩男人,忍不住笑了。

    陈有福头顶围了一块白毛巾,背上披了一块洗的斑白的军用蓝被单,围在脖子上打了活结,活像陕北放羊的老羊倌,再看陆桥帅也是白毛巾罩脑袋,脖子上也系着一块蓝浴巾,活脱脱一小羊倌。陆桥帅手里拿着一把像出土文物的木头手枪,雕刻工艺马马虎虎,唯有手枪扳机处系着酒瓶上的红飘带,有丁点半土不洋的现代气息。

    显然,这所房子里的夜晚,老羊倌带着小羊倌正在打鬼子呢。这部正酣的戏剧还没来得及收尾卸妆,早归的乔麦闯进了剧中,窥见了男邻居小风骚有趣的一面。女鬼子出现了,陆桥帅的手枪对着乔麦发出一长串哒哒哒声,女鬼子像一滩化掉的冰激凌,歪在墙上,头一耷拉,很配合的牺牲了。后来又复活的女鬼子说:“你陈伯伯家藏着宝贝呢,引得孩子愿意来。这匣子枪有些年头了吧。”陈有福一边拆头上的毛巾,一边告诉乔麦这木头枪是他新兵时代悄悄雕刻的作品,手艺粗糙,历经变迁居然保留下来,他两个女儿都不稀罕,却成了哄男孩子的法宝。

    乔麦暗想男邻居真是怀旧之人,他肯定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宝贝。

    3

    陆桥帅在陈有福家寄存了没几天,婆婆上门了。

    起因是父子俩通电话,致礼端出慈父的口气嘱咐儿子,跟着妈妈加班要听话。陆桥帅告诉他爹,妈妈加班,他在陈伯伯家加班。

    致礼对乔麦说:“一个老光棍子,少跟他来往。”

    乔麦说:“你什么忙都帮不上,还瞎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