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带血的吻/“你还在骗我”/年少回忆/回家结局【剧情】
远处传来枪声。“……条子!……”“……是哪个傻逼报的信……”“……操,我就说那个医生怪得要命,这时候不在肯定有鬼……”周钦艰难地支起沉重的眼皮,身上似乎被披了一层毛毯敝体,眼前因为过度疲劳还在扭曲模糊,但仍能辨认出现场的骚乱。石灰色的废弃厂房里,摄像机砸在地上没有人去捡,小喽啰们已经跑了大半,只剩周钦自己那几个还留了活口的下属还被绑在角落。终于到了行动的日子……一瞬的庆幸之后,他忽然心里一跳。阿楚……阿楚还在这里!他猛然撑起身体,强忍晕眩寻找周楚的身影。不远处周楚垂头跪在李与晟脚边,浑身脏兮兮的,脸和手臂上布满血红细小的擦伤。“恶心,真是恶心透了,你和你哥都是,操,天生就是出来卖的贱货!妈的,恶心得想吐,什么我爱你……乱伦的畜生,也配说爱吗,啊!?”“唔、呃!”李与晟抓起青年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拽起,又狠狠地往地上砸去。青年无力地倒下,额角瞬间就涌出一道血流。狠戾的男人正抬脚要踢,周钦已经扑了过去。“住手!嗬呃——”体力还没恢复,他只能勉强双手抱住李与晟的腿,下一秒这无力的阻拦就被挣破,李与晟一脚踹在他脸上,把他踢翻在地。“操,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妈的,臭婊子,老子当初怎么会被你这种婊子骗!”李与晟双眼发红,着了魔似的嘴里重复着脏字,动作夸张地像踢沙包一样不断踢着脚下蜷缩身体的男人。“大哥,条、条子来了,您快——”“滚!都给我滚!!!!”一个小弟颤颤巍巍地走近了几步叫他,然而怒上心头的男人头也不回、直接朝那个方向砰砰放了几枪,后面的墙壁瞬间开了好几个洞,墙灰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咿、咿……”小弟吓得腿软,坐倒在地,立刻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现场。其他剩下的人见状更是没了叫醒大哥的胆子,知道大势已去,一个个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地作鸟兽散。“大哥,快跑——呃!”又一声枪响,角落里的陈昊磨断了绳子,从逃跑的家伙手上夺了枪,一枪射中了李与晟的左肩。李与晟立即回身反击,陈昊胸部中弹,血流如注,手中的枪无力地滑落下去,躺在地上没了动静。骚乱逐渐远去,血腥气弥散开来。李与晟跪下来,骑在周钦身上,按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呵呵,你的部下还真是忠心耿耿啊……看来你这臭婊子真的演技很好,把所有人都骗了……!”周钦也在翻滚的途中嗑到了头,左额角一阵刺痛,伤口汩汩涌出鲜血、打湿了满是尘灰的脸。他左眼被血糊得睁不开了,脸颊上几道细小的伤口渗出血珠,嘴唇张开剧烈喘息着,这副样子让李与晟很是满意。他放下枪,双手掐住了周钦的脖子,俯下身去舔男人脸上的血。血味又浓又腥,李与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他好像从没觉得这么甜过。铁锈味浸透口腔和鼻腔,他在这穷途末路的舔舐中得到一丝解脱的快感,仿佛天地之间一切不复存在,只有他的恨如血液般无尽蔓延。“从最开始就都是假的,都是在骗我……好兄弟,好日子,哈哈……都是演技……你就是要整我,就是要把我逼疯……!”两人额头顶着额头,李与晟收紧虎口,周钦表情扭曲、两眼泛泪,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周楚,用尽力气在窒息边缘挣扎着出声:“不是、嗬、骗你……是真的、噢呃……一开始、我真的……想和你们一起、好好、嗬、干下去的……”“……我不信!”掐住气管的手松了些,周钦颤抖的手握住那两只青筋暴起的手腕,被压迫的喉咙里声音细弱哽咽,红肿的眼中挤出一滴泪:“那时候我、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所以才、想逃……我不像你……我是个、懦夫……我怕你、看不起我……我不想你和小王、咳、恨我……我没想到小王会……我没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李与晟没说话。周钦无计可施,心一横,抬头吻了上去。唇与唇撞在一起,他能感觉到李与晟明显怔住了,连卡着自己脖子的手都松开了大半。周钦主动伸舌头去舔李与晟嘴上的血,细细地描摹男人的唇线,直到对方急不可耐地吞下了他的舌,困兽般狂乱地索求他的热度。他悄悄松开放在李与晟手腕上的手,窥伺着机会去够落在左手边的枪——又是枪声,两发子弹,随后是弹夹射空的声音。“嗬唔!”李与晟一声闷哼,右手松开、下意识地捂住中弹的胸口,那里的血点迅速扩散成一圈猩红的圆,让男人衬衫上俗气的花纹都显出狰狞。视线的边缘里周楚跪在陈昊身边,半张脸都被血覆盖,像是整个人快力竭昏倒一般拼命喘息着;那颤抖的双手里握着枪,还在执拗地一次次扣着扳机。来了!电光石火之间,周钦已经迅速翻身反制住李与晟,一脚踩在他还在流血的左肩上。身下的人发出疼痛的闷哼,伸出去够枪的手滞了一瞬,被他夺取了先机。这下是他握着枪,居高临下地俯视宿敌了。“哈啊、哈啊……脏,真脏……周钦你真他妈的行,还能有这种损招……”额头被枪口抵着,李与晟狭长的双眼中闪现出不甘的神色,整张脸都在抽动。“呵、损招?怪我不如、怪你自己……天天忙着操屄、人都虚了吧?现在我看连小王那种弱鸡、都能把你一拳干趴下。”周钦也气喘吁吁的,只是满脸血污中一边嘴角微微勾起,宣示着胜利。“是啊,天天、忙着操你的屄,太好操了——呃啊啊啊啊啊啊啊!”暴戾的男人顽劣不改,扯出一个邪笑,被周钦脚底一用力踩成了惨叫。“你他妈再废话就让你当太监。”周钦的笑容收敛了,握枪的手紧了紧,面无表情地看身下的男人呻吟着、嘴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哥哥,杀了他——他听见背后周楚在喊。“操……果然,最后的最后,你还在骗我……周钦、我他妈这辈子怎么就,惹上了你这冤孽……!”冤孽,这倒是个恰如其分的好词。周钦瞥见李与晟胸口露出来的虎纹身,忆起自己过去有时物伤其类,此时却又觉得这种念头荒诞不经。龙虎相斗,必然得争个高下,或许冥冥之中,他们注定相遇就无法相容。况且,他还有要回去的归宿。“那也是我念旧情了。有人愿意骗你,你该懂得感恩,疯狗。”外面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是该作出抉择的时候了。“感恩……?哈哈哈,真是好笑……我就是到了地狱,也要等你坠落下来,把你拉进业火里一起受苦!”喃喃低语的男人身下的血泊逐渐扩散。他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双眼却回光返照似的闪闪发光,说起地狱,却像是在说某处的乐园,仿佛那业火是什么美景一般。“等我?你还是一个人在地狱里慢慢发疯吧。”周钦微微叹了口气。外面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漫天白光流入废旧厂房的铁窗。天总是会亮的,只有执念未消的亡灵,才会一直驻留在黑夜。枪声又一次响起。周钦再一次睁开眼睛是在医院里。“啊,哥哥醒了!”床边是脑袋上包着纱布、脸上贴了胶布的周楚。见他醒来,青年大喜过望,不自觉地兴奋大喊,把整个病床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你别喊那么大声,耳膜要破了……”周钦嘟囔着想撑起身子,又被周楚一脸严肃地按着躺了回去。“哥你好好躺着!”“我躺了多久,这是哪里的医院……”他摸摸自己脸上和身上,绷带不少,但是四肢都能活动,筋骨没大碍。“两天,医生说你疲劳过度了,幸好没什么大事……这里是国境线另一边了,别担心啦。”“……等一下,你怎么没躺着,流那么多血,好好做检查了吗……”“就破了点皮,精神得很呢——啊,妈妈刚才发了语音过来,听听?”周钦点点头。周楚把耳机递给他,点了播放键。“乖宝,你没事吧——!乖宝,乖宝,我想你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耳膜更疼了。周钦被吵得脸一抽,把耳机取了出来,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好久没听见妈妈的声音了,看样子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即使开始上年纪了也意气飞扬的。胸中长期以来郁结的东西,不可思议地一扫而空。他真的要回家了。“对了哥哥,刘师兄说他有东西要转交给你,”周楚从包里掏出一个没有封口的棕色信封,上面什么都没写,“他说这也是别人转交给他的,还说觉得应该给你。”“那个怪人真的是你师兄?那他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周钦接过信封,从封口处看了一眼,是一张照片。三个人,熟悉的背景。他心里一跳,假装若无其事地把信封收到了枕边。周楚没在意,开始给他解释:“是真的,不过他本来就很怪……是医学还是什么的博士,据说科研很厉害,但是导师一直不给他毕业,他就肄业出去找工作,结果被电信诈骗骗去那边了……不过他说那边的人看中他的技术,挺尊重他,还包吃包住,所以他觉得比呆在实验室好。”这就是所谓的技术型人才在哪都吃得开吗?周钦第一次对那个怪人医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意。“……还有啊,哥哥,你为什么不杀那个姓李的混蛋?”周楚换了个话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上去不但是不解,甚至还有几分气恼。周钦最后没有对着李与晟的脑门开枪。他一拳敲晕了李与晟,朝天花板射空了子弹,把重伤昏迷的男人交给了警方。抢救及时的话,那个人应该还活着。然后就是等待法律的审判,最后得出的结果,多半也是死刑。他为时不长的余生,十有八九是要在牢狱里等待着死亡了。周钦知道宿敌厌恶规矩和束缚,估计在牢里几个月就能因为到处乱踹就被关几百次紧闭。“这还要问?那当然是因为要让他生不如死啊。”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他那时的的确确起了杀意。但是想到周楚还在场,他就无法扣下扳机。他只想做个普通人,而普通人是无权裁定生死的。周楚似乎没有完全接受这个回答,但蓦地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脸颊发红,扭扭捏捏地又起了话头,这次是压低声音说的:“……哥哥,那个,我还想说一件事……就是、那时候说的话,不是我想说的,是他们逼我说的,对不起……”“你道什么歉,是我连累你——你别再提那件事了!”反应过来“那时候”指的是那场被迫的性爱,周钦想起自己神智不清时的丑态,也瞬间耳朵发烧,尴尬地挪开了视线。所有的过去里,或许只有那一桩最难跨越了。又住院观察加检查了三天,周钦终于回家了。回家后,首先迎接周钦的是妈妈办的惊喜派对。刚进门彩纸就喷了他一身,“欢迎乖宝回家”的大红横幅挂在客厅里,看得男人恨不得钻地缝里,却还抵不住妈妈和周楚按着他给他戴上生日帽,给他喂蛋糕,最后留下一张他在正中间红着脸的家庭合照。然后是队里的表彰大会,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庆祝活动,饭局,采访……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回家已经两周,过去那些卧底的日子反而显得像梦。然后,他人生中难得一个漫长的假期开始了。无事侵扰的第一天,周钦醒得很早。天才蒙蒙亮,他换了衣服,轻手轻脚走出大半被改成弟弟书房的卧室,出门散步去了。走路半个小时就到了湖边。这里离学校近,他以前和周楚常来。时间还太早,无论是谈情说爱的情侣,无所事事的孩子,还是茫然失措的大人,都还没有来,只有他一个人。湖很大,所以吹过湖面的风也很大,人声杳寂,只有风声。小城夏日的清晨是微微凉的,周钦吸着烟,缩了缩肩膀,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往夹克的内口袋里探。他拿出了那个棕色的信封,夹出了里面的照片。照片是数码相机冲印出来的,那时候手机拍照还不发达。相机是王骏韬的,他喜欢鼓捣这些小东西。照片上是三张熟悉的脸——站左边,眼睛细长的是李与晟,站中间,脸短头发也短的是王骏韬,还有站右边的他自己。背景是佛寺。三个人站在前院里,周围烟雾缭绕,背后是重檐翘角的大殿,匾额上的题字金光闪闪,更远处可以看见苍绿的山和两角蓝天。那时候周钦还没做卧底。干他们这行的,难道不是该拜关公就行了吗?虽然周钦如此这般提出疑问,但王骏韬祖上信佛,还是非要带他们俩一起去拜佛。很灵验的,信我吧。小王嘿嘿一笑,却难得态度强硬。说实话,周钦自己不信任何神。他甚至怀疑像他们这种人拜了,会不会遭报应?但拜也就是拜了,他和李与晟都只是学着王骏韬的样子,装模做样地上香、叩拜、双手合十。李与晟倒是喜欢上了佛寺。周钦怀疑是因为佛寺里陈设金光闪闪,而这个单纯的男人只是喜欢一切金色的或者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像他品味不敢恭维的金手镯,金戒指,金链子,什么时候牙被打掉了,估计也得补颗金牙。李与晟一会儿盯着金箔壁画看,一会儿盯着法器上镶的红宝石看,周钦忍不住损他,你是乌鸦变的?看到发亮的东西就走不动路,要抠下来带回去筑巢是不是。李与晟绝不放过任何反唇相讥的机会,他说你才乌鸦变的,天天穿黑,土得掉渣。说完又莫名其妙补了一句,要是真能抠下来……这个红的送你,镶你胸前当警报器,你要被条子追了,摁一下我就知道了。李与晟总是这样,感觉不太聪明,好话说得像歹话,歹话说得又像好话,两种话混在一起说,让人听不明白。照片里他们三个都在笑。那时候周钦还有点打扮的心思,穿了件黑色的皮夹克、双手装酷地插袋,头发留得长,打了耳洞、扎了银色的耳钉,脑袋往中间偏一点,嘴巴只是微微咧开,那张浓眉大眼、轮廓分明的脸也显出年少轻狂来。李与晟什么都爱弄得夸张,也就是听了小王说要尊重佛寺的忠告,才把花外套换成了钉珠装饰的牛仔外套,脖子上的金链子粗得要命;他一只手勾着中间小王的肩膀,一只手高高抬起比耶,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露出一口白牙。中间的王骏韬个子最矮,穿一件洗得发旧的棕色西装外套,比起黑社会更像继承了爸爸旧衣服的穷大学生;他两手搭在旁边两个人背上,脸上笑得最标准,标准得能上照相馆的招牌,怎么看也还是不像混道上的。在佛像前祈愿的时候,他默念的是什么?周钦已经想不起来了。多半是暴富发财,身体健康,家人平安,义气长存之类的内容。他估计王骏韬也差不多。李与晟呢?他和家人早断了关系,说万一他死了,得周钦和王骏韬给他扫墓;或者骨灰撒海也行,每年去扫墓毕竟很麻烦的,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潇洒人生嘛。周钦翻到照片的背面。一行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写下去的字:“下辈子还要做兄弟”。神经病,这谁知道能不能实现?就像谁知道,地狱是不是真的存在。但周钦突然有点想再去那个佛寺看看了。如果再次祈愿的话,他要祈愿妈妈身体健康,阿楚找个好工作,有段好姻缘,当然最好还能暴富发财。还有……如果下辈子这孽缘还没完,他们三个最好也是变成什么路边的小猫小狗,偎在一起就能取暖,还能朝闯入领地的家伙嗷嗷乱叫,那就是他们创造的帮派了。如果转生为人,那就不要再相遇了。他一手捏着照片,另一手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擦亮火苗。风中飘摇的火苗逐渐凑近照片的一角,橙黄的火光映在照片上,映亮了三张年轻的脸。……他最终还是把火苗灭掉了。风里传来呼唤他的声音。“哥哥!果然在这里……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也叫上我嘛。”周楚好像是慢跑过来的,略微气喘,额角挂着汗,在早晨的空气里闪着微光。“不叫。小孩放暑假,就该乖乖睡懒觉。”周钦轻笑一声,把照片悄悄塞回夹克衫的口袋,和弟弟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