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行衣不顾旁人错愕的目光,径直走上前将魏安平驮在了瘦削的后背上,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登时崩溃了一瞬,为了掩饰女子身份而刻意糊满脏灰的小脸也扭曲得够呛。

    这老东西……还真他娘的沉!

    “瞧你这瘦得跟瘟鸡似的,胳膊腿儿都没二两肉,”督察卫面色狐疑地将符行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遭。

    幸而北荣素来敬重有担当的真汉子,他便态度客气了些,淡淡道:“别没救上人,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符行衣含了胸,尽量佝偻着身形,甚至连声音都故意压低成粗哑的男声:“小人没事,还是快走吧,万一天黑之前不把米粮扛去驻营地,大家伙都得吃鞭子。”

    关山险隘被北荣攻破后,东齐俘虏负责将昆莫山脚下的平阳、康宁与永安三城的屯粮一件件搬运到山的另一边,供给北荣的军营。

    一日为期,凡逾时未归者视为违反军令,轻则鞭十,重则处死。

    督察卫收了方才稍稍萌生起少得可怜的同情心,厉声呵斥:“那还不快点!”

    众俘虏心惊胆战地扛上了米袋继续赶路。

    “好孩子,”魏安平伏在符行衣的背上,迎面而来一阵冷风灌进喉管,他情不自禁地咳嗽了片刻,艰难地开口:“你没必要为我这样,我活不了几天了。”

    符行衣虽才二九之龄,业已当了五年的乞丐,从京都一路讨饭到昆莫,穷得叮当响,兜里比脸上还干净,北荣有无杀进东齐的疆域里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日子——朝不保夕。

    反正是抱大腿、低三下四地讨生活,没什么区别。

    平阳城破之时,北荣的乱军趁势屠城,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几乎没有一个女人逃出魔爪,好在她为了不受地痞流氓的侮辱,自落魄以来一直女扮男装,倒是避过了一劫。

    “又不是白救你,废个屁的话。”

    符行衣费力地将魏安平往上托了托,比之方才步履沉重了许多,不出众人意料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她保持着将跟未跟的距离,确保督察卫听不到二人说话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欠我一个人情,必须帮忙。”

    魏安平愣了愣,“你……是何意?”

    “老魏,你当过武将,应该大致了解东齐的驻兵安排,我要你告诉我,离咱们最近的驻扎营地在哪,怎么样才能赶到,并且把北荣的追兵数量降到最低。”

    符行衣说话时连脚都在抖,怕得不行,即便如此她也没退缩,仍壮着胆子策划着逃跑。

    只有逃到本国的营地才能求得荫庇,暂且苟活,否则再拖下去她不被冻死也要被饿死。

    “你死不死的跟我有屁关系?主要是我还年轻,必须得好好活着。”

    符行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留神灌了一口充盈寒气的冷风,就连呼吸都透着一股濒临绝境的滋味。

    魏安平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见多了生离死别和怯懦蠢货,可如此胆大包天且颇有主意的“乞丐”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很聪明,”他用剧烈的咳嗽掩饰夹杂在其间的悄声言语,“国既已破,与其沦为俘虏苟延残喘,不如上阵杀敌、马革裹尸,也好过白白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