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狂啸。

    二十四军连夜跋涉,郑光明正了正帽子,这个动作在六个小时内无限趋近于强迫症。他往自己冻疮的手上默默哈了一口白气,微小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暖意,好歹缓解了军衣内部极不安分的寒冷。

    他们全连从北平出发时全队一共一百五十九人,其中除了他和蒋司令员之外,都是一伙儿忐忑不安的新兵们,火车在浙赣停运,大雪封路,距离哈尔滨还有四个小时的路程,干粮富裕,倒是没有到发愁的地步,只是雨水加重,霜露冻土,队伍歪歪扭扭,各人都冻得不轻。

    通讯员扛着电报机走在最前面,第二个才是蒋齐蒋司令员,从郑光明的角度来看,蒋齐的摇杆挺直,军大衣如草皮一般服帖,稳稳立在他身上。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路上来也没有多说几句话,他一直在看自己手里的书,郑光明不由得觉得他有些扭捏。

    书,大概是红楼岳史、小家碧玉之类的。蒋齐一个年过五十的铁人,在火车上勉强戴着圆片眼睛费劲瞧着那字儿的模样着实有点好笑。

    蒋齐倒不是不愿意和他说话,少东家是——少东家是前几日被郑总管打了,他心里觉得难受:蒋齐的妹妹,蒋润怜是郑乘风死去的妻子,郑光明生物上的亲娘。从小到大,蒋齐害怕那个吆五喝六的妹夫,但是却很喜欢郑光明这个与他妹妹一般漂亮纤细的少年。郑光明坐在他对面,黑色军服穿得体面,脸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左脸上还缠着早上新换的纱布,正一脸严肃的将新茶倒入保温瓶里。

    蒋齐合上书,小心翼翼地问:“你爹真的把你打得很疼吗?”

    郑光明抬头瞥了一眼自己这个温温柔柔的大舅,不由得笑了笑。

    “我爹打人哪有不疼的时候?好歹没拿鞭子打我,不然我也得和恕欧一样躺进医院里。”

    蒋齐看着他。这个已经和他肩膀差不多高的小伙子,依然不动声色的干着他自己的事情。郑光明去黄埔之前没有和蒋齐打过招呼,蒋齐当时有要务在身,根本没有去送过他。心底里的小外甥,应当还是几十年前那个刚死了娘、爹又管不上的小奶团子,郑光明小时候眉眼五官就和润怜极像。润怜死时,她心狠的丈夫依然出差在外,郑光明根本不懂什么是病、什么是死,蒋齐这个做叔叔的将他拉到自己屁股后面,郑光明依然要一个劲的伸头看家仆们为妈妈裹上白布。

    “回归热。”戴着口罩的医生对蒋齐摇了摇头。“快些烧了吧。”

    美丽女人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