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终于放晴了,从海景房的阳台就能看到一轮圆日高悬云头,水天一色,海面波光粼粼。

    贺明渚详尽的四天三夜攻略也正式派上用场。他们赶早市,到浴场喂海鸥,打卡一个又一个标志性建筑,最后踏着夕阳归去,用过晚饭后在海滩上漫步,混迹白沙上那幅错综复杂或深或浅的万人足印图中平常的一笔。

    贺明汀有时会拍照,但并不喜欢自拍。贺明渚不敢当面要求他摆姿势,于是偷拍了不少张:双手插兜立于白色高塔的样子,闪身从海草房走出的样子,目不转睛望着湖中的天鹅戏水的样子,手指漫不经心抚过斑驳的古墙的样子……

    贺明汀其实很上镜,身高腿长,行走的衣架子。加之兄弟俩的颜值也高,不免被路人搭讪要联系方式。

    这时候贺明渚总会揽住哥哥的胳膊,一副严防死守又不失礼貌的态度,职业假笑着推托道:“很抱歉,我哥已经名草有主了。”

    待对方略表失落地走远,贺明汀抬头见弟弟又换了一副面孔,无辜道:“我年纪还小嘛,不能早恋。”

    贺明汀:“……”

    这算是一石二鸟吗?!

    为了拍日出他们早起赶到着名的海岸山岛,沿着石板桥一路走向全岛方位角度最好的观景台。

    此时此刻还不到六点钟。陈灰的天际月影绰约,几颗星子轻颤,折射出微弱的光,即便相距甚远也不是月亮的陪衬。

    究竟人是世界的陪衬,还是一整个世界只是某人背景板的一部分?站在不同角度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争执不休了许多个世纪,但贺明渚总能定位到他目光的焦点。

    望着眺观海景的贺明汀,他还是心心念念要哥哥出境,一起拍一张自拍。

    贺明渚做事果真细心,得他真传。贺明汀迎着带有隐约草木香混着咸味的风想。

    今天是例外,前两天他们都是睡到早上八九点才起床出门。天空刷白,天气阴而不冷,光线和煦却不刺眼。傍晚六七点开车回民宿歇脚,又混入沙滩上总玩不尽兴的人群,甚至还赶上了场篝火晚会。

    贺明汀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身心放松的时刻了。

    这几年他在工作上耗费了全部心血,每天都不停歇地处理着源源不断的公务,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仿佛自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台无情的工作机器。

    这个状态有点儿熟悉,贺明汀琢磨着。暂时将工作抛诸脑后,他反倒有更多的闲情和时间来思考这些原以为本无意义的问题。

    就好像他刚刚经历丧母之痛的后几年。

    斯人已逝长眠于地下,活人却没有理由停住脚步。

    母亲在太平间滞留了一星期,各项昂贵的费用却还是另一个人替为结清的。此外他还在一众亲戚那儿欠了一屁股的债,在成绩单上划了令人大跌眼镜的零蛋,在房东的惋惜声中收到了水电停用的催缴提示。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除却当一个老赖自行了断一了百了,就没有其它感受自我存在的选择。

    “哥。”

    贺明汀闻声转头,他一直沉浸在情绪中没有时刻关注日出状况,以至于太阳已经从海平面上冒出了一个尖尖,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哥,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