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是廿廿还是又徐徐地叹了口气,“……只是,我今儿叫来,又不止十七叔这请罪折子一宗事儿。我啊,总还有旁的事儿,也要与单独说说。”

    绵宁在袖管儿里,已是不自禁将指尖儿攥紧,任凭那指甲抠住了皮肉。又像疼,可是疼之后却又有隐隐的秘密的甜。

    “不论有何事,小额娘尽管吩咐就是。儿子,定倾尽力!”

    廿廿轻叹一声儿,“十七叔昨儿个的事儿,我交给,有来帮他润色这请罪折子,我自可安心了。可是,十七叔啊,他又哪里是惹祸就只惹一宗的主儿?”

    绵宁便也是挑眉,“……十七叔又做什么了?”

    廿廿却不急着说话,只抬眸望着绵宁,淡淡地笑,“怎么?却原来,二阿哥竟不知道么?”

    绵宁心下便是咯噔一个翻涌,头皮这便有些炸起来了。

    他都不敢接话,更不敢抬头去迎向廿廿的视线,只管又跪倒在地,低低垂下头去,“儿子鲁钝,还求小额娘明示。”

    山已经敲完了,已然听见了回响,廿廿便又是浅浅一笑,将话茬儿给兜了回来,“二阿哥快起来。瞧这孩子,这是想到哪儿去了,跟着慌张什么?我说十七叔要惹的祸啊,也没说是他昨晚儿上的事儿……“

    廿廿眸光轻转,特地瞟绵宁一眼。

    “我要说的呀,倒是他还没惹下的,不过却已经打定了主意的。十七叔的性子也该知道,他打定了的主意,甭管什么也都难拦着不是?”

    听说不是昨晚的事儿,且与昨晚无关,绵宁心下终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儿。

    廿廿视线绕着绵宁不疾不徐地打转,“……今儿个一大早,汗阿玛已离了园子,进城回宫,赴寿皇殿行礼。到时候儿内廷行走的诸王,自然可以随着汗阿玛进寿皇殿宫门之内叩拜;而其余未得内廷行走资格的诸王,只能在三座门外接驾,别说不得进内,连遥遥叩首都不可。”

    寿皇殿内悬挂康熙爷以来的诸位皇上、皇后的画像,乃是天家本支祭祀的一种形式,皇上赶在十月十一这天进宫到寿皇殿行礼,也正是因为他和廿廿都过完了生辰,这便去向本支的祖宗告祭之意。

    “想十七叔,乃是皇上的手足,往常皇上赴寿皇殿行礼之时,十七爷必定陪伴在畔。而这一回……”廿廿说到这儿也是轻咳了一声儿,“我怕他又要按捺不住了。”

    十七爷的赐园被收回之外,皇上也暂且将他给退出内廷行走了,有点儿“甭到我眼前来晃悠,我眼不见就心不烦”,以示惩戒的意思。那这样一来,十七爷就没资格跟着皇上一起到寿皇殿叩首了,只能跟着其他远派宗支的王公们在三座门外接驾……

    以十七爷的性子,哪儿是那种乖乖听话的好性儿?

    绵宁便也终于露出微微一笑,“小额娘是悬心十七叔今儿会闯祸?”

    廿廿便轻叹一声儿,“可不是嘛。原本昨儿个因是我的千秋节,汗阿玛便是瞧见了十七叔进园子,便念在我与十七爷的叔嫂情分,没与十七爷计较。可是总归再一不能再二,倘若十七叔今儿再不分轻重,非要跟着汗阿玛进寿皇殿去行礼——那便是在祖宗面前失仪了,汗阿玛又如何能再不降罪?”

    廿廿凝眸,紧紧望住绵宁,“……此一事上,我一个深宫妇人,总不便出现在王公大臣们面前揪十七叔出来。否则,谁知道又有些什么人,揣着不可告人的心,要编排我和十七叔什么出来不是?”

    绵宁便又是暗自吃了一惊。

    廿廿便叹口气,“外人不知道我当年与十七叔的情分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便难免胡思乱想。二阿哥啊,这些事儿却是从小到大亲眼见着的,自是心下最为明白。”

    “故此啊,我今儿叫来,便是要将这事儿托付给。待会儿在书房散了早课,自然也要按着时辰,回宫去陪汗阿玛一起赴寿皇殿行礼吧?那待会儿倘若见了十七叔,要是见他果然如我担心,想要往内廷行走的诸王里头混,希冀蒙混过关好跟着进寿皇殿行礼的话,千万可给拦在头里,别叫他混进去,免得激汗阿玛大怒。”

    廿廿静静凝视绵宁,“此事我面儿上确是护着十七爷,可是心下里却是为了汗阿玛……惩戒十七叔,实则汗阿玛每回都要心痛为难,却碍着国法家规,不得不如此。故此咱们拦着十七叔,便也是叫汗阿玛少生气和难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