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渗进屋内,在纸棺表面镀了一层薄金。吴秋秋蜷在沙发上,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昨晚实在太累了,把庄德华装进纸棺,她就睡着了。此时屋里还是一片狼藉呢......韩韫的骨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寒意顺着布料渗入肌肤,她却觉得安心。“纸人终究是纸人。”阿诗突然开口,灰白的眼珠转向纸棺。棺盖缝隙渗出几缕黑气,像蛇一般在地面游走。庄德华的灵魂太重了,即便封入纸棺,腐败的气息仍在无声蔓延。吴秋秋叹口气。韩韫挥手,命阴兵出来把房间打扫干净。“你已经尽力了。”他安慰吴秋秋。房间里突然传出动静,吴秋秋起身一看,是那把梳子掉在了地上。“火火,你醒了!”“吴秋秋,我睡个觉的时间,发生了啥子事?”吴火火自从上次沉睡,一直到现在突然醒来,整个人还是懵逼的。“你让多多他们和你解释吧,我不知道从哪说起。”吴火火醒了,吴秋秋当然很高兴。倒是阿诗若有所思地看了那梳子上的吴火火一眼,又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吴秋秋身边跟着的东西倒是多。“小怪物你准备怎么处理啊?”阿诗问道。如今基本上算是平静下来,唯独小怪物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它是实体,又长着这副对不起观众的尊容,是见不得人的。最关键是,带出去万一别人听到它叫吴秋秋妈妈怎么办?吴秋秋未婚未孕的青春女大,别被风言风语毁了。吴秋秋也有些头疼地看着那蜷缩在沙发之下血红色的一团。肚皮还在蠕动。但凡是个胆子小点的看到它都得被吓个半死。也算是阴差阳错吧。徐老怪要的神胎,最后成了这副尊容,是她她也发飙......吴秋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班导的短信亮起:“吴秋秋你还想不想毕业了?给我回来上课。”吴秋秋赶紧看看时间。“马上来上课。”因为长期缺课,请假,她已经成为班导的重点关注对象了......哎,说多了都是泪啊。吴秋秋重新回到校园,也开始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校园生活。期间她不时关注庄德华是否苏醒。眼角那个徐老怪留下的印记,已经消失了。但吴秋秋始终觉得,生活中依旧有眼睛在盯着她。……蝉鸣声响起时,吴秋秋的手终于重见天日。医务室窗外灰雀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校医捏着她依旧有些变形的手指叹气:"肌腱粘连太严重,怕是弹不了钢琴,也作不了画咯。""本来也没参加钢琴社啊。"吴秋秋笑着把手指收回来,自己打量了几眼。其实还行,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了。至少基本生活没有影响呢。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睫毛上跳跃。走廊传来仅她一个人能听到的熟悉的脚步声。韩韫的骨手戴着一只纯黑的手套,在他英俊的脸庞衬托下,神秘中带着一丝优雅,如松一样挺拔的身姿穿透了岁月的风雪。六月的天,空气中流转的热气氤氲了他眉间的温柔。吴秋秋跑出医务室。“怎么来学校了?家里书看完了?”韩韫爱看书,不拘什么什么书,只要是书他就看。对知识的渴望简直让吴秋秋这个真学生感到汗颜。有时候还会跑到学校来混课。不过吴秋秋不舍得让别人看到他,都让他隐身。韩韫抬起吴秋秋的手,那苍白的十指,依然是弯曲的,没有从前那般饱满圆润好看了。他握紧,呵了一口冷气:“不疼了吧?”“早就不疼了。”吴秋秋摇头。校医室,那医生从窗口探出头,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又抓了抓脑袋上的三根呆毛。“她在和谁说话?”在校医的视角里,吴秋秋抬起自己的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附带了一脸的傻笑。......不会脑袋还有什么病吧?回教室的路上,韩韫就在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吴秋秋。眼角扫过整栋大学,依稀看到阴山的影子。转瞬间,又像是自己看错了。他目光稍稍定了定。平静的生活,似乎不会太久了。高级香水的味道裹着粉笔灰扑面而来。毛倩抱着一沓笔记从拐角冲出来,马尾扫过吴秋秋鼻尖:"秋秋!教授说你的解剖笔记可以期末补,喏,这全是我给你要来的笔记,嘿嘿,可以慢慢补咯。"话音戛然而止,她盯着吴秋秋身后双脚离地,看上去轻飘飘,同时戴着口罩的庄德华,"这、这是什么鬼?玩杂技呢?"毛倩揉揉眼睛,看到庄德华的脚又踩在了地上。"毛倩同学,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现在我是转校生,庄德华。"纸人优雅地行了个宫廷礼。整张脸上只有那双画上去的眼睛露在外面,阳光下竟然泛着珠光。只是袖口不小心露出半截竹篾骨架。那是阿诗今早今早新糊给他糊的桑皮纸还没干透。“我当然认识你,只是你咋来我们学校了?”毛倩皱起眉,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庄德华。“为了你啊。”庄德华好看的眼睛里装的全是不要脸。“呕~”毛倩翻白眼。“你叫庄德华,不是真德华,请不要这样对本小姐说话。”说完哼了一声。庄德华却一点都不生气,还哈哈大笑了起来。“走吧,不是马上有课?”吴秋秋拍了毛倩一下。看到吴秋秋的手指,毛倩目光暗淡了片刻。“我帮你找最好的医生,积极复健,一定能恢复的。”“好,谢谢。”吴秋秋没有拒绝,只是暗中记下恩情。庄德华这货成功混进了大教室。这么多学生就他戴个黑口罩,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不光如此,这货居然还敢积极举手回答尺骨结构。结果整条右臂"咔嗒"掉在讲台上。在全班惊呼声中,他淡定捡起胳膊插回关节凹槽:"3D打印模型,见笑。"结果可想而知,教室里一片混乱。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笑一下......吴秋秋笑得很命苦。早知道就不带这货来了,现在他真是当着这么多人当场拉了坨大的。关键时刻幸好有阿诗救场。她自窗户爬上,关了灯,教室一片黑暗。像变异的蜘蛛一样从地上窜过,每个人的脑袋上甩了一滴她的尸油。待尸油沁入,灯光亮起,大家神色都是一片迷茫。集体忘记了刚才发生了啥。吴秋秋对庄德华咬牙切齿地威胁:“你敢再捣乱,我分分钟把你骨架都拆掉,当柴烧。”她十指纤纤,说到做到。庄德华脖子一缩:“姑奶奶,我晓得了。”“哎,我刚才讲到哪里了?”教授捶了捶脑袋。混乱好不容易消停,课堂才继续下去......暮色染红整片教学楼,吴秋秋抄了两个小时的笔记,还差很多,她活动了一下肩膀,收拾东西。玻璃窗明净如新,那夜的腥风血雨仿佛被夏日晒化了,只剩韩韫的影子温柔笼住她变形的手掌。吴秋秋垂着头看。"在看什么?"韩韫的呼吸染红她耳尖。"看我们的倒影。"吴秋秋歪着头看玻璃。那玻璃映出少年将军执笔的模样——他正偷偷用阴气执笔,帮她在实验报告上画解剖图。韩韫笑了笑。笔在指尖粉碎成黑雾。他转眸看向吴秋秋。“你感觉到了吗?”吴秋秋眼神微颤。是指若隐若现的阴山虚影吗?“嗯。”她看到了。也明白,宁静的时光终究要结束了。韩韫握紧了吴秋秋的手。力道很大,却又很好的控制着没有让她觉得手指会痛。“若有一天真要选择,别犹豫。”他把吴秋秋的手指对准自己胸口的位置,像一把随时可以刺进自己胸口的尖刀。冰冷的寒气冻得吴秋秋手指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