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垂下眼,看着门格里露出的这一截不断乱动的手指,忽然有种握住这一小截雪白的手指,细细把玩的冲动。他弯下腰,伸出一根食指碰了下褚灵宾的指头,手指倏的缩了回去,很快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添补了手指让出来的空缺。

    这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焦急地眨了眨,“我娘不让我出去,你替我去吧。”

    陆澄盯着这只美丽的眼睛,“夫人下了令,这两天,除了厨房买办的郑二和刘嫂子,任何人不准出府。”

    “你偷偷地去,你轻功好,可以找个僻静的地方翻出去。”褚灵宾给陆澄出主意。

    “我不去。”

    “怎么,你怕打不赢?你的武艺比我好……”

    陆澄摇头,“不是,”飞快地斜了眼立在一边的陈兰,他面无表情道,“小姐,你安心呆着吧,我走了。”说完,他站直了腰,转身就走。走得又快又果决。

    “诶?”眼见陆澄毫无预兆地走了,褚灵宾急得直拍门板,“陆澄,你回来!我话没说完呢,陆——”

    她忽然住了声,转过身靠着门板,坐在了地上。

    不对,不对!陆澄是自己的无条件支持者,自己认准的事,陆澄坚决执行,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阻挠而改变主意,哪怕对方是她的母亲。他以前支持自己,这次也不会不支持。他突然走了,必定有走的原因。

    陆澄,你让我安心呆着,我且听你的,安心呆着,你可别让我失望。想通之后,褚灵宾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带着焦虑和憧憬回到了二楼卧房。

    褚灵宾在闺房等待陆澄搭救之时,城西校场开了擂。

    校场四周,飞龙旗,飞虎旗,飞豹旗,迎风猎猎招展,手执戈矛的士兵将校场团团围住,铁制的戈矛在还不十分强烈的日光下,反射出森森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为了表示对此次讨虏和选拔先锋的重视,萧子敬罢朝两日,御驾亲临校场监擂,赵太尉和丁度是副监擂官。

    校场外排起了两列队伍,左边是报名打擂的,右边是看热闹的百姓。看热闹的百姓,在士兵的吆喝声中,鱼贯进入校场。报名打擂的,先要报名登记,随到随签。

    校场上搭了个五尺多高的擂台。丁彬昂首挺胸地走到擂台近前,踮步拧腰,一个旱地拔葱,飞身上了擂台。

    大模大样地走到擂台中央,丁彬看了看围在台下看热闹的百姓,又看了看在不远处给他观敌的丁度和赵太尉,先是遥对赵太尉和丁度抱拳施礼,然后对台下百姓一抱拳,“各位父老乡亲,在下宁朔将军丁彬。”遥对萧子敬的方向一抱拳,“今奉万岁旨意摆设擂台,两日之内,若是哪位英雄好汉在擂台上赢了在下,便可与在下再比弓马,若是弓马再赢了,此次征讨瑞瑞虏的先锋就是你的了。哪位愿意上台与在下较量?”

    这番话说话,摆台下的人们一阵骚动,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丁彬扫视台下,心中暗想:就凭你们?一群废物!捆一块儿都不够本将军打的!

    心里嘲笑着台下之人,脸面上,他似笑非笑,看上去既不亲切也不冷漠,是个挑不出毛病的表情。相较于他父亲丁度的张扬跋扈,丁彬的性格更像他母亲荀氏——擅长暗地里咬人,平常不声不响,看着像个沉默寡言的人,其实心里都是主意,都是算计。

    这时,一个身高将近八尺的汉子,在台下高声喝道,“我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汉子从人群中挤出来,顺着擂台边上的台阶上了擂台。

    丁彬心中耻笑汉子的登台方式,脸上不露半分。二人各自肃穆着面孔,抱拳致意,互通姓名后,汉子一声大喊,向丁彬冲来。丁彬侧身避过汉子的攻击,反手一掌向汉子的面门劈来,二人你来我往,打在一起。

    汉子个子高,肌肉多,嗓门更是大,每出一招,必带一声大吼,似有以嗓取胜之意。丁彬最烦别人跟他对打时连喊带叫,他看出来了,这位是个徒有其表之人,看形象挺厉害,其实就是三角猫的功夫。他可没闲情逸志陪三脚猫玩。

    两人斗至七八个回合,丁彬觑了对方一个破绽,在对方大吼着抡拳捣来之时,一把揪住对方的一条膀子别在背后,顺势抬起一脚将对方踢到了台下。

    台下的看客们眼见那人被丁彬踢下来,惊叫着纷纷后退,那人结结实实地跌了个狗啃屎,在地上连滚好几滚,当场磕掉了两颗门牙,踉跄着爬起来,顾不得擦嘴上的血,脸上的灰,以袖遮脸,飞快地跑出了校场。